车水
又到栽培水稻季节,使我想起旧时繁忙的车水情景。车水是旧时农户的一项重要农活,年过七旬的老农民,一般都有亲身感受。解放后,随着农业合作化的掀起,农村电灌站的建造,车水的历史才逐渐终结。
在旧时代,种田农户一般都备有一副用于车水的龙骨车(戽水链条形状似龙的骨骼)。据说,早在三国时期就发明了这种车水工具,创造了水往高处流的奇迹。我家种有近10亩租田,也备有这种比较大型的农具,好像是上代的祖产。
车水,虽算不上技术活,但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本领,未经反复实践,难以熟练掌握。初次车水,经常手忙脚乱,难以兼顾,尽管眼睛盯着车榔头,踩空现象还是时有发生,更不用说能够用上力了。大人们为了逗趣,也可能是为了考察孩子掌握车水技巧的程度,有时会使劲把车速踩得飞快,使你没法招架,两脚踩空。为避免跌落,只能悬在空中,俗称“吊田鸡”。现在看来,不经实践磨练,不吊几次“田鸡”,还真的难以熟练掌握车水技巧。
车水,需要有几个强劳力同时上车、共同发力,才能运转自如。高田地区,车水难度较大,往往要经过二、三垛翻转,更需要多人参与,上下联动、协调配合、同步运转,才能戽水进田。拿现在的话讲,就是要有一种团队精神。那个年代,义气友情,互帮互助,相互协作,也是穷苦农民之间的一种社会习俗。有兄弟合伙的,有邻里互助的,也有亲友帮忙的,尽管种植田亩略有多少,体质强弱也有差别,但无人计较。逢年过节,明显沾光的农户,会邀请大家小聚聚,喝杯酒,气氛十分温馨融洽。
车水是重活、累活,“原地踏步,日行万里”,且经常在骄阳似火、烈日当空中进行。虽有遮荫,还是难挡滚滚热流,十分辛苦。为了有一个劳作、休息的时限规定,一般采用拨筹的方法(当时还没有钟表),即用一束破布或稻草,系在龙骨车内的连头上,每转一圈拨一粒子(用草绳打的结,共20个),拨完20粒为一筹,拨满20筹为一落(约1.5小时)。休息约几十分钟再上车。若是劳力充裕,则采取歇人不歇车的方法,拨满10筹,轮换一人,车水效果明显提高,河水源源不断,哗哗流入田中。
早在童年,我就学会了车水。由于我家种植田亩较多,难以与人搭伴,除了请叔叔们帮忙,只能靠父亲“一门神将”,父亲就让我和姐姐凑数。有一年,天干日燥,久旱无雨,老天仿佛故意在与我们作对,全家虽然竭尽努力,车水灌溉,却还是满足不了水稻生长的需求,车一躺水三二天就晒干吸尽,一些高处、田角,断水更加严重,稻田裂缝,禾苗卷叶,有的甚至枯焦。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锤胸顿足,呼天喊地。这种情景,恰如《水浒传》中的一首七言绝句:“赤日炎炎似火烧,野田禾苗半枯焦,农夫心内如汤煮,公子王孙把扇摇。”救苗如救火,全家人一天又一天,一次又一次,投入了紧张的车水劳动。稻苗得水后,卷叶再次铺开,神采奕奕,挺立在田间,犹如受检的士兵。父亲昂首站立田头,满脸堆笑,胜似指挥的军官。
禾苗得救了,我却累倒病倒了。我和姐姐,嫩皮嫩肉,十天半月后,就累得难受,脚底通红,着地就痛,全身乏力。汗流浃背时,我贪图一时凉快,总河里钻。天长日久,寒气入骨,导致全身虚肿。可怜天下父母心,我犯病后,急坏了父母,求医无钱,求药无门,经多方打听,好不容易觅得了“药草熏身,全淡饮食”的民间秘方。三年,整整三年,经过母亲的精心照料,以及我为治病付出的顽强毅力,我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,虚肿逐渐消退,恢复了健康。(和桥镇 史引民)